小卷毛

【毕侃】番茄炒蛋（14）

凡人爱情故事。

今晚延迟开张。

但是是分量很足的一份炒蛋

每个人都在长大。

长大了，会学会冷静自持，会学会自我保护。

可是长大了的人，还是会温柔的爱你。

我很喜欢。

29.

 

前辈接过他的设备，点点头，跟他聊了两句：“这毕主播啊，人是真的不错，来咱们电视台三年了，多少小姑娘对他动过心思，他却从来没乱搞过男女关系。”

李希侃听了心里偷偷高兴，嘴上却说：“他呀，像个木头。”

“诶，听说我们副台长很喜欢他，还想把女儿介绍给他，托了新闻部的部长做媒，结果你猜怎么着？”前辈笑着说：“毕主播说心里有人了，拒绝了部长的好意。”

他紧张地手心发汗，小声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很少谈起自己的私生活，我也是听那些喜欢他的小姑娘在说，说好像他有次说漏嘴，说什么看到她已经有人照顾了，自己很放心。诶，现在年轻人都拿感情当儿戏，这么痴心的人，真的很难找啦。”

 

李希侃心里一痛。

还听到前辈拍拍他肩膀：“不过你也要劝他想开一点，人生还有那么长，总归是要放下过去，看向未来嘛。”

“对，对啊。”李希侃笑了笑，点点头。

 

交接完了，他一蹦一跳地走到楼下，看见毕雯珺收起手机，站在那里等着自己。

“怎么出这么多汗，”毕雯珺看了他两眼，又伸手来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

李希侃几乎都要忘了，毕雯珺的温柔，是与生俱来的。可以这样对自己，大概，也可以这样对别人。

他一想到毕雯珺的温柔被旁人辜负，就觉得心里很痛。

“毕雯珺，你别对人那么好。”李希侃对着他笑一笑：“不值得。”

“怎么不值得？”毕雯珺看着他：“我觉得很值得。”

 

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李希侃神秘地笑了笑：“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毕雯珺歪过头看他。

“前辈说，我今天表现不错，以后那个机位，就让我来负责啦！”李希侃三步两步跳下台阶。

毕雯珺还站在原地，望着他笑：“好啊，那以后还要请李摄影师，多多关照啦。”

李希侃也仰着头望着他笑起来。

 

毕雯珺大概是觉得他今天很累了，扶着他坐进了车子里，也没再说话。

李希侃靠在车窗上，看渐渐深沉的夜色，和毕雯珺映着玻璃上的倒影。

许久，才轻轻地说：“我想吃番茄炒蛋啦。”

“等会儿回去给你炒一个？”

“嗯。”

 

无数的车灯来来去去。

他和毕雯珺，不过是两个同病相怜的，爱而不得却又不肯放手的人。

 

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毕雯珺对自己这么好，应该是特别害怕自己离开吧。

他没有问毕雯珺心里的人是谁，也吃不准毕雯珺什么时候会往前走。

但是他想让毕雯珺知道，自己不会再离开了。

 

他回头握住了毕雯珺的手，毕雯珺一愣，收紧手指，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没有人开口，自己的手原本很凉，但被毕雯珺握着，慢慢地也暖了起来。

 

很巧的是，毕雯珺今天也戴了那只小象，李希侃望着他胸口的小象轻轻地笑了。

 

他没有大冒险的勇气，却有了加倍的恒心。

他也会和这只小象一起，陪着毕雯珺走下去的。

 

 

那之后日子过得飞快，他们一起上班，下班。

晚餐时间充裕一些，可能会一起出去吃。午餐时间紧，只能在楼下餐厅换着不同的窗口吃饭。吃得次数品类越多，他们慢慢地对每个窗口也分出了高下。

不管他还是毕雯珺负责买饮料，十有八九会买一杯咖啡，李希侃嫌黑咖啡太苦卡布奇诺又太甜，只喜欢喝拿铁，毕雯珺也就跟着他喝拿铁。

李希侃听前辈说才知道，原来午休的时候，大家都会找地方睡一会。摄影部地方小，剪辑室也没多大的空间，先到先得。他跟毕雯珺吃饭，往往都是聊天聊到午休结束，都没有在剪辑室午休过。

有几次他困得不行也想上去午休，毕雯珺跟他回剪辑室一看，就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办公室也不大，但好歹有个待客的小沙发。李希侃第一次蜷在那儿睡觉，翻了个身便醒了，发现身上盖着毕雯珺的西装外套，毕雯珺戴着眼镜坐在办公桌前面看材料。

 

拿外套遮着脸，偷偷去看他。不管过了多久，还是觉得他那张脸英俊又迷人。

尤其是毕雯珺发现了，从材料里微微抬起眼来问他：“怎么不睡觉？晚上还要直播呢。”

“几点了？”李希侃小声问他。

毕雯珺看看表：“两点了，再睡20分钟，一会儿我喊你。”

“嗯。”他假装闭上眼睛，躲在外套里笑出来。

 

毕雯珺走过来坐到小沙发边沿，把外套拉下来一点点问他：“笑什么呢？”

“笑你刚刚戴着眼镜那样看我，像个在绣花的老奶奶一样。”李希侃伸手拿过他的眼镜挂在自己脸上，学给他看。

毕雯珺看他那副老奶奶的样子，忍不住也轻轻地笑。

李希侃把眼镜给他戴回去，也望着他笑。时间也走得很慢，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

恍惚间，有一种甜蜜的感觉慢慢地填满了李希侃的心。

 

后来毕雯珺在办公室备了床小毯子。

李希侃有一次睡得迷迷糊糊，感觉一双手温柔地握住了自己的脚踝，塞进了小毯子里。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毕雯珺的生日快到了。

往年是买了礼物都送不出去，今年却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给他。

有一天下楼吃饭时试探着问起毕雯珺，最近有什么爱好，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毕雯珺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李希侃自己在那儿琢磨，没注意旁边有人要下楼，毕雯珺拉他，他往前一步踉跄了一下，毕雯珺的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腰，把他带到自己怀里。

李希侃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忘了他们还站在台阶上，一脚踏空。

毕雯珺手上用了力，把他微微抱起来一点，又稳稳地放下，低声问他：“扭到了？”

他心跳地飞快，怕他着急，下意识便否认：“没，没有。”

 

上午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吃了饭他便佯装没事地回到了剪辑室，坐下来看了看，有一点点肿。

他自己揉了揉，觉得还好，并不影响走路，就没放在心上。

打开电脑开始剪东西，过了一会儿，剪辑室的门开了，他以为是哪个前辈回来了。

门关上他才回头去看，毕雯珺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李希侃吓了一跳，就想站起来。

毕雯珺把他按回椅子上，一言不发，蹲下来握住他的脚踝微微抬起来，打开手上拿着的膏药，挤出一点按在他脚踝上，慢慢的揉着。

李希侃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抬手戳了戳他肩膀，语气轻松地说：“我没事啦，只是有点肿。”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毕雯珺手上轻轻地揉着，抬起头来看他：“痛要说啊。”

“又不痛。”李希侃嘴硬，可是毕雯珺手上一用力，他便“哎哎哎”地叫唤起来。

“还好，比上回好点。”毕雯珺又放轻了力道，揉着揉着还瞪了他一眼：“上回路都走不稳了还要去跳舞。”

他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那时候是别的学校来访问，也带了艺术团来，说要办联合演出，实际上颇有点叫板的意思。

毕雯珺他们主持部连着几天都在改稿，李希侃他们自然也不敢懈怠，把从前的几支舞拿出来改编了，加紧排练。

结果公演前一天最后一次带妆彩排，李希侃在后台被道具绊倒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毕雯珺还在舞台上确认着最后一个部分，结束了下来一看，李希侃的脚踝都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毕雯珺难得发怒，这会儿冷着脸问：“道具部的人呢？把东西放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李希侃怕学弟学妹们吓到，拉拉他西装外套：“我回去揉一揉就没事了”

毕雯珺默默把人架起来送到医院去，医生给拍了片子，说没伤到筋骨，但是要小心静养。

 

李希侃回了家又不安分，看毕雯珺皱着眉，忍不住去逗逗他下巴：“来，给侃哥笑一个。”

“笑什么笑！”毕雯珺拍掉他的手：“你好好在家休息，我明天结束了再过来看你。”

“什么啊？我明天还得去跳舞呢。”

毕雯珺指着他脚踝一脸震惊：“你脚都这样了，还跳舞？”

李希侃想了想，其他舞蹈也就算了，有一支舞他是跳C位的，就剩一个晚上了，肯定不可能排新版本。

所以他梗着脖子说：“我就要去。”

 

那大概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不愉快。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尤其李希侃撒娇耍赖打起嘴仗来，毕雯珺根本不是对手，又急又气，拿上包就走了。

李希侃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但是他个性便是如此，想要做的事，拼了命也要做好。

何况只是小小脚伤。

 

怄着气，一整夜都没主动联系对方，没想到毕雯珺也没有一点消息。

李希侃点开了好几次对话框又退出，手指在通话键上来来回回犹豫了几次，又按回了主界面。

睡在床上抱着被子越想越委屈，气得连连捶床。

 

第二天出门前听到敲门声，他满心欢喜，一瘸一拐地冲过去开门，还想着见着他一定要给他一拳，结果门开了一看，是新淳。

“怎么啦？看到我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新淳扶住他胳膊：“等人呢？”

“没有啊！”李希侃搭着他肩膀：“我的淳！还是你最好了。”

新淳笑个没完：“雯珺哥叫我来的。说你这个伤残人士需要帮忙。”

“哼，他怎么不来？”李希侃拿上自己的包，锁上门，一跳一跳地下楼。

新淳扶着他走：“他一早被叫去准备了，诶，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谁要跟他吵架？我跳我的舞，不用他管。”

“没吵架就好，他也是为你好，我看他昨晚在那儿拿着手机看你们那个舞蹈视频，边看边说舞步怎么那么难？恨不得替你去跳。”

李希侃想着毕雯珺在那儿看视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又赶紧清了清嗓子，憋了回去。

 

到了演出的地方，大家围着他，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上台。

他拼命解释说自己没问题，而且只跳那一支舞。要是真听他们的方法，把C位空掉，那整支舞的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了。

 

毕雯珺一身黑色西装从人群后边走出来，Justin看到他像看到救星：“雯珺哥，你赶紧来劝劝小侃哥哥，他非要跳！”

李希侃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他。

他其实有点怕毕雯珺真的会阻拦自己，更怕自己又会忍不住把他气跑。

结果毕雯珺跟他互相瞪了彼此两秒，偏过头问：“化妆部的人是不是没来？马上开始了，怎么还不给他换衣服做头发？”

大家都是一愣，Justin一脸震惊地歪歪脑袋：“我没听错吧？”

李希侃见毕雯珺给自己撑腰，挺直了腰板问：“就是啊！还不快点！都要来不及了！”

 

临上场之前，他感觉得到有人站到身后，小声地拍了拍他后背：“别紧张。”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嗯。”

 

自己有多热爱舞台呢？挥洒汗水舞动的时候，早就忘了脚痛的事。

直到音乐停下来，会场里开始大声地欢呼，才隐隐觉得有点痛感。周围的舞伴七手八脚地过来扶他，结果毕雯珺挤过人群，直接把他一把架起来。

“？？？”李希侃在退场慌乱的人群中，看见Justin优雅走上舞台的背影，他想了想流程，拉着毕雯珺西装小声问：“这轮应该是你主持啊？”

“我跟Justin换了一下。”毕雯珺把他架到后台坐好，蹲下来检查他的脚踝。

后台人来人往，这地方在幕布后边藏着，倒也清净。

李希侃低着头去看，带了妆发的毕雯珺清爽又帅气，怪不得刚刚主持人一上台大家都在尖叫。

“你好好待着。安分一点。”毕雯珺抬头叮嘱他：“盯着我看干嘛？”

“今天谁给你做的造型？还不错嘛~”李希侃冲他挑挑眉毛，毕雯珺翻了个白眼：“拍马屁也没用，回来再说。”

 

他不敢乱跑，乖乖等晚会结束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毕雯珺才过来找他。

毕雯珺手里拿着他的包，看了他两眼，把西装外套脱下来和包一起递给他：“拿着。”李希侃乖乖接过。毕雯珺卷了卷袖子，拉着他手臂往肩上一搭，手扣住他膝窝，将他背了起来。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李希侃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趴在了他的背上，

 

毕雯珺背着他走出大礼堂，李希侃把背着包拿着他西装，勾紧他脖子。

“你……”毕雯珺停下脚步大口呼吸：“你要勒死我啊？”

“哼。”李希侃松了松胳膊，趴在他肩头，想了想又夸张地：“哼”了一声。

他知道毕雯珺是担心自己才不让自己去跳舞，想到今天他做的这些事，就知道他没有生自己的气。

 

毕雯珺也没说话，轻轻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毕雯珺没接他的话，反而问：“脚痛不痛？”

“嗯…昨天晚上很痛，现在就不痛了。”李希侃晃了晃腿：“你要是还不理我，它又痛了。”

毕雯珺笑了一声，把他往上一托，让他更舒服地趴在自己背上：“从明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腿没好之前要是再乱跑，我就把你丢到湖里去。”

“丢到湖里也没用，我会游泳！”李希侃捏了捏他两个耳朵：“嘿嘿，我自己就游回来了。”

没人再提起昨晚的不愉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毕雯珺把他背回了家。

 

30.

这会儿毕雯珺揉着他的脚踝问他：“痛不痛？”

“那我说痛，你会不会不理我了？”李希侃说完又后悔：“开玩笑的啦，真的不痛。”

毕雯珺抬眼看他，刚想说什么，剪辑室的门打开：“希侃，准备一下出外景了。”来人看到毕雯珺还愣了一下：“诶？毕主播，你也在啊？”

“嗯。叫我雯珺就好。”毕雯珺放下他的腿，扶着桌子站起来：“老关，要出外景啊？”

“是啊，有个宣传片要在郊外拍，我带希侃过去看看。晚上还得带他回来直播呢。”

毕雯珺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李希侃握了握他的小臂让他安心，跟这位一直带他的主机位前辈说：“好，关老师，我马上来。”

关老师说：“行，记得带3号器材包啊。”说完跟毕雯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好。”李希侃把几样设备装到一个旅行袋似的专业器材包里，边装边说：“别担心，我出外景去了。晚上直播见。”

正准备走，一只手把器材包接过去，牢牢地背到了他自己的肩上。

 

他看过去，器材包只有一边的肩带，在毕雯珺的白衬衫上压出几道褶皱，他赶紧伸手想把它卸下来：“我来吧。”

“我送你下去。”毕雯珺又把器材包往上背了背，帮他拉开门：“你慢一点。”

 

大概是顾念着他的脚，毕雯珺也走得不快。李希侃手里只拿了备用的收音设备，跟在他旁边。

毕雯珺好奇这个怎么操作，李希侃就边走边给他演示起来。

 

等他们到了电视台门口，已经到的人看到毕雯珺也都是一愣，毕雯珺倒没觉得有什么，让李希侃先上车，他自己过去打了个招呼，又顺手把器材包放到了车子的后备箱里。

马上要出发了，李希侃坐在车子里，毕雯珺又走过来撑着门交代他：“小心点啊。”

李希侃皱皱鼻子，小声笑说：“你好像越来越啰嗦了！”

他没有反驳，起身帮他关上车门。李希侃透过窗户，看他双手插在西裤里。

 

车子发动了，他心念一动，伸手在车窗上敲了敲。

明明从车窗外边看里边，应该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觉得毕雯珺望着自己，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车子开走了，他回头去望，看见毕雯珺过了一会儿才踏上台阶回到电视台去。

 

关老师坐在前边，透过后视镜望着他笑：“哇，希侃，毕主播对你真好啊。”

李希侃转回头听关老师说起：“我刚听他说你脚扭伤了，本来说别让你来了，他说没事儿，没什么问题，就是要小心点。还说谢谢我照顾你呢。”

李希侃听了心里一动，像是自言自语地笑说：“是啊。毕雯珺，真的很好。”

 

他想起三年前，那时候的毕雯珺会凶巴巴地让他不许去，还因此跟他怄了一夜的气。

现在的他只是皱皱眉，默默地帮他背起了器材包送他到楼下。

 

他从前会让新淳来接自己，会在大家都反对的时候站出来给自己撑腰，会在慌乱的人群中把自己带到安全的地方，等结束了再脱下西装，背自己回家。

那时候，他俯在毕雯珺背上，已经觉得他很好了。

 

可是现在，他会让自己先去坐好，在不能到场的情况下，还要拜托旁人照顾自己。

会站在原地，温柔地目送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毕雯珺还是担心他，却也学会了尊重他的选择。

 

他竟然还能更好。

越来越好。

 

李希侃转过头望着飞速过去的街景，一句话也不想说。

如果不是关老师告诉自己，自己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吧。

 

他心里慢慢被毕雯珺的温柔填满。

他总觉得三年后的毕雯珺像荒原里一棵孤独的树，可是现在，他仿佛看到这棵树一言不发地，用叶片繁茂的枝干保护着自己。

为自己遮着风挡着雨。

他突然想到了要送毕雯珺什么礼物。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关老师担心他脚痛，尽量把定点拍摄的任务分配给他。

李希侃认认真真地完成了交代的任务。

 

拍完外景，离订好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大家难得可以出来郊外放风，便决定就地休息一下再回电视台。

他自己忙了一阵，刚把东西收拾好，关老师他们就喊大家收工了。好在同车的人买了零食和水回来，大家便像秋游一样，在车上边吃边聊。

 

关老师说到摄影组的趣事，说起两年前吴念怀着孩子，要请产假前最后一次跟他们出外景。当时摄影组的人都以为彼此带了器材包，结果一看竟然都没带！只好让她带过来。

吴念来了以后挺着肚子开玩笑，说让他们摄影组的都要跟她宝宝道歉，因为她都没想到那器材包竟然那么重！要不是毕雯珺帮忙，自己铁定是不给他们带的，让他们所有人都罚钱！

李希侃听了直笑，心想那天我也在啊，我还亲眼看着他把器材包放进出租车里呢。

 

 

回到电视台，李希侃想着尽快把摄影机的东西导出来，跟关老师他们说了一声，便扎到剪辑室去了。

刚刚给毕雯珺回了消息说回来了，他没回自己，估计是在忙。

李希侃前脚刚把东西放到桌面，剪辑室门被猛地打开。毕雯珺扶着门把手喘了两口，几乎还是冲到了自己面前。

 

“老，老毕……”他被他满头大汗惊喘未定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

那个“了”字还没说出口，毕雯珺已经一把将他抱住。

李希侃僵了两秒，抬手环住毕雯珺的背，才发现他白衬衫下边全都是汗，紧紧抱着自己，还在微微发抖。

胸口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剧烈震动着，李希侃也用了全身力气去回报住他。

 

剪辑室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发着幽幽的光亮，不一会儿，那道光也暗了下去。

“你没事，你没事儿就好。”毕雯珺的声音和扣着他肩膀的手一样在抖。

还没等李希侃反应过来，毕雯珺已经放开了他，抵住他的额头轻轻说了声：“我没事。”

“我在这儿，”李希侃抬起手，摸到他满脸的汗：“别害怕。”

 

他们在黑暗里四目相对，那个瞬间他心跳得比什么都快。

他几乎以为毕雯珺要吻下来。

 

但是毕雯珺松了手，退开一步，看着他勾了勾嘴角，又摸了摸他脑袋：“今天有现场采访，我先去准备了。”

“嗯。”李希侃也对他笑了笑，握了握他的手腕安抚他：“一会儿见。”

李希侃目送着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了脚步。

毕雯珺微微侧过头，走廊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从额发到下巴都是好看的弧度。

 

他似乎是笑了笑，定定地望着他。

他说：“希侃，只要你平安、开心，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到晚上现场直播的时候，李希侃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的突发新闻，旧城区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刚入住两个月的租客身中数刀危在旦夕，而疑犯现在还在逃。

李希侃看了电视台的资料，这才明白为什么毕雯珺会那么惊慌。

案发现场，就在自己原先租住的房子楼下。疑犯疑似是从阳台翻到屋里，对毫无防备的被害人下了毒手

李希侃从副机位的画面里看毕雯珺，他又变回了那个镇定自若的金牌主播，冷静地调试着耳麦，跟搭档简单的讨论。

直播开始前，李希侃看到毕雯珺侧了侧头，在镜头里对着自己笑。

 

他扶着机器在工作中，不能抬头回以任何的表情。

想到毕雯珺看到这则突发新闻时的惊慌，他心里难受得要命。

 

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勾肩搭背拉拉扯扯过无数次，拥抱过许多次，毕雯珺背过他几次，同床睡过一次。

可是现在，他们一直保持着合理的距离，很少有像从前一样亲密的肢体碰触。

今天毕雯珺那么失控，一定是真的很担心。

 

李希侃也不敢去想，如果自己现在还住在那儿，会发生什么事。

他看毕雯珺还望着自己，想了想，抬起手架在机器上，比了个OK。

画面里的毕雯珺笑了笑，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也悄悄竖起来，给他回了个大拇指。 

他从机器收回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告诫自己清醒一点。

满脑子的情绪无处发泄，他好想现在就抛下这台机器，奔过去拥抱毕雯珺。

换作几年前，他一定会这样做。

可是现在，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他和毕雯珺都是长大了。

所以毕雯珺抱过他之后还记得要去为现场采访做准备。

自己就算再感动，也要忍住颤抖的手指，扶稳了机器，把工作做完。

 

他问过自己很多次，长大了是好事吗？

 

应该是吧。

长大了，会学会抛下没用的矜持，丢掉不必要的伪装，更好的去爱人。

更好的去爱你。

 

 

李希侃没想到的是，参与现场采访的嘉宾之一，是自己那个一身肥膘看起来像是黑社会的房东。

更没想到，房东真正的职业竟然是城市规划的大教授。

毕雯珺有条不紊地采访着，导播在耳机里喊李希侃用副机位给大教授一个侧面特写。

李希侃转动机器到指定位置，看房东收起了收租时候的痞态，简单地讲明了旧城区的规划和再建设的确是现在城市建设刻不容缓的问题。

 

现场采访结束前，毕雯珺要做一段最后的总结，以往都是对着主机位，这次因为总结前的现场连线已经用了主机位，导播便在耳机里cue到了副机位。

李希侃把画面对准毕雯珺，毕雯珺利落地回身，对着李希侃的镜头一句句念出准备好的新闻稿。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嘉宾们都已经松懈下来，大教授甚至偷偷抠了抠牙。

毕雯珺念完既定的稿件，导播在耳机里说：“很好！准备结束。”

 

谁也没想到，毕雯珺对着副机位的镜头，继续说：“一座城市，是因为有我们所爱的人才有温度。这个案件暴露出来的，旧城区急需解决的再规划问题，不仅仅是建设问题。更是我们都希望，和所爱的人一起生活的地方，工作的地方，奋斗的地方会是安全的。只有生命受到尊重和保障，生活才会充满幸福和欢笑，每一个平凡的人，才能满怀期待地，去迎接未来。”

 

大教授停止了抠牙。

导播在耳机里不敢相信：“雯珺！你在干什么？！！”

主机位的关老师也在耳机里压低了声音喊：“希侃！你在干什么？！！”

 

李希侃的镜头极有默契的配合着毕雯珺的话语慢慢地推进，他眼神真挚，表情诚恳，帅气而认真的脸定格在画面里。

也定格在他的心里。

李希侃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心里深表赞同，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毕雯珺说完，也对着他的角度淡淡地一笑，说了结束语：“感谢大家收看今天的新闻直播，我们明天再见。”

 

上上下下都乱作一团。导播在耳机里喊：“切结束画面！！字幕！！广告，快点！时间掐住！别超时了！！”

虽然因为采访时间剩了一点点，节目总体时长不至于超时，但是主持人突然说了额外的话，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社会反响，多多少少算得上是一场直播事故。

直播结束以后，李希侃关掉了机器，摘下耳麦，匆匆交接完，便往直播台走过去。

工作人员刚刚给毕雯珺卸下身上的设备。

导播忧心忡忡：“你也不是第一天直播了，怎么会出这种问题，自己好好想想吧，等会儿怎么跟领导解释！”

毕雯珺听完转了转椅子，竟然还对他露出笑容。

 

导播走了以后，李希侃才走上前。毕雯珺被他挡在人群的视线之外，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他：“怎么办？我直播事故了。”

“你说得很好。”李希侃走近一点：“每一个字都很有力量。”

“是吗？”毕雯珺摸了摸鼻子：“可是等会儿要被谈话了，我们估计得很晚才能回家。”

“没事。”李希侃挠挠头发：“我估计也要被谈话了。”

“啊？为什么？”毕雯珺皱了皱眉，还安慰他：“导播之前cue的机位啊，你也没做错什么。别担心。”

李希侃走到他身前，低头捏了捏他的耳朵，轻轻地笑起来。

 “你知道吗？我刚给你拉了一个特写，巨帅。”

毕雯珺瞪大了眼睛几秒，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人群只能看得到自己的背影，看不到毕雯珺有点发白的脸。李希侃看着毕雯珺，抬手摸掉他额头的汗。

“谢谢你。”

想谢的太多了，一一列举大概要花上三天三夜。

所以没有特定地说谢什么，只是单纯地说谢谢你。

 

毕雯珺似乎也明白了，看着他笑了几秒，身子前倾，靠在了他的胸口。

不是轻轻地靠着，是毫无保留的靠着。

李希侃撑住他，低头摸了摸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听到他笑着说：“也谢谢你。”

 

不出意外，李希侃被部门前辈好好教育了一通，说最近已经在考虑给他转正了，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件事，搞不好会影响他转正考评。

他乖乖地承认错误。

不过骂归骂，前辈也承认，从拍摄的角度来看，他那个大特写拉得特别好，配合着内容，显得毕雯珺的话语格外触动人心。前辈一通夸，本来夸得都快停不下来了，看李希侃得了表扬笑得那么开心，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职责，清了清嗓子让他回去好好想想。

李希侃有点担心，偷偷问了一句：“发生这样的事情，老毕会被处罚吗？”

“说不好，得看社会影响了。”前辈挠挠头：“我估计通报批评罚钱什么的，是少不了了吧。”

“哦。”李希侃点点头，又有点担心他。

前辈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工夫管别人？”

李希侃嘿嘿地笑，前辈无语地挥挥手让他赶紧下班吧。

 

他在剪辑室里一边剪视频一边等毕雯珺的消息。

收到毕雯珺跟往常一样的：“走啦。”火速关了电脑拿上包，跑到楼下去。

冲得太快了，以至于他到的时候毕雯珺还没来。

他对着玻璃理顺了自己乱飞的头发，才看见毕雯珺下楼来。

 

嘴唇都白了，脸色也很不好。李希侃觉得自己胸口都闷了起来。

毕雯珺抬手擦了擦汗：“你怎么到得这么快？脚不痛了？”

他不提李希侃都忘了这件事，自己转了转脚踝，有点惊奇地说：“真的不痛了诶。”

“晚上回去再揉一揉。”毕雯珺把手里的膏药递给他，李希侃接过来，闻到那膏药的味道就皱了皱眉，弄到手上估计好久都洗不掉，立刻塞回给毕雯珺：“不要了。”

毕雯珺一看他的样子明白了，伸手接过去，丢到自己的口袋里，小声说：“行！还嫌味儿大，回去我给你揉行了吧。”

“哼~”李希侃前后踢了踢腿：“我真的没事儿，现在跑个马拉松都行。”

毕雯珺撑着楼梯的扶手，望着他笑

李希侃也望着他，两个人都知道对方肯定挨了一顿训，却也没人提起，望着彼此笑了出来。

 

关老师甩着钥匙经过跟他俩打了个招呼，李希侃看到他满脸疑惑，边走边自言自语：“嘿~这两人，还笑得出来？”

 

两个人并肩往停车场走，中间经过一片明朗的空地，月色当空。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扭到脚也好，突发新闻带来的震撼也好，毕雯珺慌乱的拥抱也好，“直播事故”也好。

明天是未可知的风暴。

可是现在，他还好好地活着，

好好地走在毕雯珺身边。

 

李希侃觉得很心安。

他觉得毕雯珺说得很对，和所爱的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便会有勇气去面对未来。

 

他想起网上冲浪时看到的那句话。

估计身旁这个毫无浪漫细胞的人，大概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毕雯珺”他指了指天空，望着他好看的眼睛，和眼角的泪痣。

这颗星星离他很近。

这个人的眼里满满的全是温柔。

 

李希侃笑起来：

“今晚月色真美。”

TBC